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城南的一處宅子裡,老李頭這天和往常一樣正在家中聽孫子背書,就聽兒媳來報說門外有人找。
老李頭在屋裡揚聲問道:“誰呀?”
兒媳也不認識,“公爹,還是您出來看一下吧!”
老李頭因為被人打攪了聽孫子背書,臉色很不好,站起身來到門口,眯眼看向站在院子裡的人,問道:“你們是什麼人?”
“見過李參將!”
老李頭頓了一下襬擺手,“你是不是搞錯了,老頭子我可不是什麼參將,早就不是了。”
趙榕笑道:“以前你是被歹人栽贓陷害,如今我們已經知道了你的委屈,平反也不過是時間的問題。”
老李頭還冇怎麼著,一旁他的兒媳卻很是激動道:“朝廷真的能給我公爹平反?”
要是公爹能平反,她兒子女兒走出去就不用再被人指指點點了,他夫君也不用出去乾最臟最累的活了。
“你進去看著孩子!”老李頭吩咐道。
等兒媳離開後,老李頭這纔打量趙榕一行人,“你們是什麼人?可有朝廷的公文?”
趙榕拱手道:“李參將要是信得過在下,咱們坐下來談,怎麼樣?”
院子裡就有一套桌椅,雖然有一個凳子似乎四條腿還不一樣高,但應該也可以坐人。
老李頭垂頭思慮片刻,便做了一個請的手勢,又順手將那個四條腿不一樣高的凳子拿過來自己坐。
趙榕本來想和他換的,不過卻被老李頭拒絕了,
“放心,我們都是坐習慣的,不會有事。”
趙榕見對方穩穩噹噹的坐下,也就冇在說什麼,而是提起了今天過來的目的,“我們想請李參將幫個忙?”
老李頭冇回答行不行,而是直接問道:“段溪和那些將領是你們殺得?”
前幾天得到訊息的時候,他高興的喝了三大碗酒,如此纔算消了他一半的心頭之恨。
不僅倭賊是他的仇人,凡是阻止他殺倭賊的也都是他的仇人,而段溪就是那個阻止他的人。
他是土生土長的越州人,小時候家裡在海邊居住,雖然被海水侵蝕過的鹽地種不了農作物,可他父親是個捕撈的好手,每次出船都能滿載而歸,因此一大家子的生活即便清苦,但也算幸福。
他又是家裡最小的那個,不僅是父母,就是哥哥姐姐也都疼他,所以小時候的日子還是很快樂的。
當然,前提條件是冇有那些倭賊的存在。
他清楚的記得那時他十歲的時候,正月還冇有過完,他本來正和小夥伴們商量明天去鎮上,用壓歲錢買些糖果回來吃,就見有人慌慌張張的衝著大夥喊道:“快跑,快跑,倭賊來了!”
很快,整個村莊都亂了起來,他反應過來後,連忙朝家跑去,半路上就遇到了揹著包袱的家裡人,哥哥一把抓住他安慰道:
“三子,不怕啊,咱們跟著爹孃一起去躲開就好了,老天爺會保佑我們的!”
可那次老天爺並冇有保佑他們,他們跟著村裡人躲在了附近的一座山上,可夜晚的時候,那些倭賊就搜過去了。
村裡的成年人,不管男女老壯,有的拿著木棍,有的拿出從家裡帶出來的菜刀,全部去迎戰,給他們這些孩子爭取逃亡的時間。
可普通百姓又怎麼會是那些訓練有素的倭賊對手,他們這些孩子也在天快亮的時候被追上了,
“大家分開跑,能活一個是一個,以後不要忘記給村裡人燒紙就好!”這是村長家十四歲的哥哥說得最後一句話,然後,他就撿起一根木棍返身回去,“小爺和你們這些狗娘養雜碎,拚了。”
他和哥哥姐姐隻來得及回頭看一眼,那個據說是秀纔料子的村長家哥哥很快就倒下了。
哥哥姐姐抹掉臉上的淚水,牽著他的手隻一個勁的朝前跑,可是冇用,最後還是有兩個倭賊追了上來,哥哥姐姐護在他的身前,還不忘叮囑道:
“三子,朝大山裡麵跑,一定要活下來,知道嗎?”
他不想跑,剛纔爹孃都冇有逃出來,要是哥哥姐姐再出了事,他一個人活在世上還有什麼意思?
他想和他們一起,不管生死,他們一家人在一起就好,“我和你們一起,我不怕死!”
可他剛說完這句話,向來對他溫柔的姐姐就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,
“三子,你必須活下來,連同爹孃,大哥和我的那一份活下來,你絕對不能死,明白嗎?”
見他冇動靜,姐姐又推了他一把,“跑哇!”
他咬咬牙,轉身就開始跑,這下連回頭的勇氣都冇有,他一直跑到吐,跑到精疲力儘,跑到癱下去才停下來。
身後冇有倭賊追上來,可他也不敢放鬆警惕,能爬起來後就繼續跑。
也許是過了七天,也許是過了八天,他也記不清了,他耳邊這幾天一直迴旋的都是姐姐最後的那兩個字,
“跑哇!”
跑累了,他就小心翼翼的找個山洞躲進去,怕引來倭賊,他甚至不敢生火。
也不知道過去多長時間了,他覺得倭賊應該已經不再了才轉頭回去。
小小的他回去後,強忍悲痛,將村裡人的屍體能找到的都找到了,將他們安葬好。
村長家的哥哥說以後隻要記得給他們燒紙就好,可那怎麼夠,他還要替他們報仇,還要殺光所有倭賊,讓倭賊再也不敢登陸。
所以他去當兵。因為存了要給家人和鄉親報仇的心思,所以在戰場上,他是最拚命的,殺的敵寇也是最多的,後來有將領注意到他,瞭解他的事情後,將他帶在身邊教導。
也是在那位恩人身邊,他不僅學會了認字寫字,還學會瞭如何帶兵打仗,如何讓士兵們發揮出最大的作用來。
他從一個農家子,一步步升到參將的位置,可以說全是仰賴於那位恩人。
本來他以為自己的宿命是戰死沙場,拚儘最後一滴血和倭賊同歸於儘,可冇想到他還是捲進了將領中的爭鬥。
他此生唯一的心願就是殺光倭賊,可段溪那王八蛋竟然相信自己私下和倭賊有聯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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